重返人间

我们中心的16名工作人员,加上红十字会组织的8位中国医生,在周四晚上8点左右到达了安县。我们在距离成都大约150公里的安县小坝镇驻扎了下来。


地震带来的破坏如此巨大,无论是镇政府还是急救中心的领导,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与他们想象不到的巨大困难进行着艰苦的搏斗。


四川省红十字会在批准我们前往灾区的时候表示,我们的兽医团队了强壮的工人可以在当地为灾民提供医疗救治,分发救灾物资,帮助将设备运送分发到第一线。我们已经准备好,为灾区做任何事。


安县县政府的负责人告诉我们,由于道路被堵塞,在当地的山区里有许多人受困,有两个镇音讯断绝,其中受灾最严重的一个小坝镇距离县城大约40公里,有1万人口。

两个受困的镇一共有2万居民,通讯完全断绝,救援部队的直升飞机试图空投食品和水给当地居民,但是因为风的缘故,空投的物品没有能够落到指定的地点,被困的村民得不到救援。一些幸存者徒步走了出来,但是道路交通仍然受阻。

小坝镇政府的负责人让我们原地待命,他们将评估当前的情况再安排我们的工作。一辆辆大巴从镇上不停地将伤病人员运往附近县城的医院。我们的大巴也跟着车辆的后面,等待接受任务。到了晚上11点半,我们得到命令,在大巴上休息,明天凌晨4点半前往需要救援的山区。与此同时,其它的大巴仍在不断将灾民运往安全的地方。

黎明时分,我们得到通知,将在6点半出发。镇上救援中心非常细心地给我们送来了鸡蛋和面包,为今天的工作做准备。有人告诉我们,现在已经有疫病发生的危险,这让我们更加担心。

在前往山区的路上,沿途的悲惨情景几乎让人窒息。整个村庄被夷为平地,一栋接一栋的房屋倒塌,我们坐着小巴勉强经过凹凸不平、被巨石堵塞的道路。那些原本就非常贫困的村民,坐在他们被摧毁了的房屋前,脸色苍白。

不久之后,我们抵达千佛山山脚。救助中心建议我们最好带着急救药品和设备立即开始登山,尽可能为有需要的村民提供帮助。

带着装满了抗生素、碘酒、消毒剂、注射器、输液管、棉签、绷带和水等药品和物资,我们开始了漫长的攀登。山路很难走,也很危险,但是这些困难相比那些被困在山上的家庭所忍受的痛苦相比都算不上什么。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作为领队的朱柯和我们善良而细心的工人,他们在登山的路上一直照顾着队伍中的女孩子们。


而且,不顾我们的反对,我们身上的背包被强行从肩上拿下,转移到了他们的肩头,让他们的负担更加沉重。即便什么都不背,山路已经很难走了,在一个陡峭的山坡,必需要凭借着绳索才能攀登上去。朱柯在对讲机里嘱咐每一个人,确保无论是“快”组还是“慢”组的每一位成员都安全。


将近三个小时以后,我们到达了一片平缓的树林,地面上还有地震留下的裂缝。路过的下山村民告诉我们,还有还有2个小时到5个小时的路程我们才能到。这些浑身泥泞、头发蓬乱的村民侥幸活了下来,他们开始向我们描述地震发生时的恐怖。人们被困在山上,没有食物和水,很多人受伤,而救援部队还在艰难地往山上行进。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现在已经是早上10点了,我们需要评估到达目的地茶坪乡的路程还要留出足够的返回的时间,以便在天黑之前能安全返回。就在我们商量该怎么办的时候,大家感觉到了又一次余震,而且收到了山下红十字会救援中心的电话,让我们立即下山。他们告诉我们,登山的路太危险,到处都是裂缝,而且山上的水坝也出现了险情,我们必需立即撤回山下。我们可以将物资留下,让往山上去的救援部队带到目的地。而且这时候我们听说,要走到目的地茶坪乡,还有8个小时的路程。


我们将所有的药品卸下,包括多余的水和食物,留给救援部队带上山去。有三位走到前面的工人也回来了,一只小狗一直紧紧地跟着他们。我们在匆忙中用红绳子将小狗拴住,把他带了下山,路上我们一直在询问遇见的村民,知不知道谁是小狗的主人。可以想像,这只小狗已经走了至少几个小时的山路才来到我们看见他的地方,要找到他的主人可以说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于是我们决定把他带回成都的救助中心。

大家商量之后,我们觉得给他起名为Tremor (震动),现在Tremor正舒舒服服、高高兴兴地躺在我的桌旁,看我写这篇博客。也许有一天,在更适当的时候,我们会为本地的写一篇关于Tremor的故事,问问当地的村民有谁丢失了自己的小狗。

在山脚下,饲养经理Nic和饲养主管王善海正在为撤下来的村民分发红十字会提供的食物和水,一个紧急医疗救护站也已经在山上建立。受伤的人在这里可以得到紧急救治。山上不断的有村民走下来,年轻的、年老的、受伤的,还有的带着自己的家人,有的被勇敢的救援人员背下山来。

一个被母亲抱下山的婴儿被送到医护人员那里,结果发现已经死亡。我们只能无助地看着年轻的母亲低着头走开。善海搂着一位丈夫被困在山上已经四天了的老太太,除了一些安慰的话语我们帮不上任何忙,这些不幸的人,生活已经再也回不到从前。

随着时间的过去,我们意识到红十字会的救助站并不缺少医护人员和药品,一切都在控制之中,于是我们决定回到救助站,接受进一步的指令。

等我们到达救助站,红十字会的另外一位工作人员要求我们派遣合格的急救人员回到我们刚才离开的山脚救助站,帮助下午将从山下撤下来的上千名村民。于是,Lara、Hayley、Anne-Marie和Judy回到山脚,而我们则留住救助站帮忙,从不断到达的卡车上卸下药品、水和食物等救灾物资。最后,上千的村民并没有出现在山脚,但女孩子们仍然尽量帮忙,帮助这些疲惫的地震幸存者进行消毒,并给他们伤痕累累的手涂上药膏。


在一天即将结束的时候,我们认识到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于是决定返回成都。不过我们仍然会继续与红十字会联系,在未来的几天或几周内尽可能地提供帮助。在离开的时候,我们看到一个女人孤独地坐在路边的椅子上,我走上前去,告诉她我们为灾难的发生感到非常难过。她勉强对我们露出了微笑并感谢我们的帮助,接着就流下了眼泪,告诉我们她的奶奶还留住山上,受伤了,无法行动,只能等着救援队伍上去救她。我永远也忘不了她美丽而憔悴的脸。

就在我们要离开红十字会救助站的时候,一位本地的志愿者把一只6个月大的小狗送到了我们的手上。于是“震震”如今在成都和我们呆在一起了,安全而健康。

现在我们仍然在等候着四川省红十字会的指令,与此同时,我们将启动一个基金,不仅用于帮助灾区的灾民,也用于帮助那些在地震中失去亲人、房屋倒塌的中心员工。

另外,一些支持者看到因为水库告急,政府让人们从北川撤离的消息后非常担心,请放心,这个水库不是都江堰水库,中心不会受影响。我们正在与有关政府部门保持密切的沟通,随时了解都江堰水库的情况。